1996年至今,全中国的酒吧都在播放一段音乐会现场录像:在鲜花与彬彬有礼的掌声中,几个功成名就的老家伙一字儿排开,抱着吉它和贝斯做默契的合唱,演唱一首随意但整齐、平淡却迷人的老歌,那是老鹰乐队复出后一场著名的不插电演唱晚会,那首曲子是他们在1976年底发表的《加州旅馆》。乡村音乐的传统情怀,一层层吉它铺垫出的细致空间,重重人声叠加的丰富和声。谈不上沧桑,也不是冲动,只是更加倍的成熟男人的魅力。几把木吉它平淡的演奏,让这首歌赋予了更加平淡的从容,却让听者有了更大的激情。
有人说他们是摇滚乐队,也有人说他们是合唱组,作为美国加州摇滚主流化之后最成功的例子,老鹰乐队自1971年组建至1982年解散,伴随美国人渡过了整个七十年代。从那以后,嬉皮士运动烟消云散了,纯真的歌声也远去了,人们不再往军警的枪插上鲜花,人们的青春不再有燃烧的感觉,但是他们留下的足迹,却比以往更加醇厚,更加强烈。那动听的曲调和境界、生动的歌词,由此而引发的公众深刻的思考,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深埋。
直到10多年以后,1994年,在一个有微风和星光的夜晚,在一个简陋的演唱台,几位韶华已逝的老家伙,用成熟老练而纯净的木吉它SOLO,略带嘶哑随意却平整的嗓音,为他们的歌迷带来了全新的《加州旅馆》,歌曲精彩绝伦、柔情四射。
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理解歌词中一段段扑朔迷离的场面在昭示着什么。“他们在院中翩翩起舞,有些舞使人回忆,有些使人忘却”,“我打电话给领班,请他给我来点酒,他说从1969年开始我们就不再供应烈酒了”,“屋顶上嵌着镜子,粉色的香槟置于冰中,她说,我们都只不过是自己营造物中的囚徒”,“最后一件我记得的事是,我奔向门口寻找来时的路,值宿的说,别紧张,我们只是按程序迎接,你任何时候都可以结账,但你永远无法离开”。慢慢的把这些意想拼起来,只渐渐感到一阵醉生梦死的冷酷。那群表情木然的舞会中人,仿佛印证了我的感觉。加州旅馆是个消磨意志的樊笼,进去容易出来困难。《加州
旅馆》更像一个寓言,一次神秘的梦游,颇有警世恒言的味道。
直到我再听到这首现场版的加州旅馆,直到那熟悉的吉它声再次响起,歌喉绽开之际,什么说教、什么警世、什么迷离、什么秘境,统统都不见了。出现的是悲凉,冷眼看世界的满心疼痛,像是无力回天的唐僧向佛祖倾诉人间的不义与不幸,而层层叠叠的铮然吉它声和温厚的人声又创造了形式上的美,那网一样的听觉麻木。
李安的《断背山》告诉我们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老鹰乐队也同样告诉我们,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加州旅馆。老鹰乐队夺取了商品社会现实的成功,他们有没有走出那旅馆呢?没有人会问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人愿意知道,包括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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