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新移民的社区融入与社会排斥——成都市社区个案研究

Ｎｏｒｔｈｗｅｓｔｐｏｐｕｌａｔｉｏｎ

西北人口

２００７年第２期第２８卷

城市新移民的社区融入与社会排斥

———成都市社区个案研究①

景志铮，郭

虹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四川成都６１００７２）

摘

要：本文以社会排斥理论作为概念工具，对城市新移民的城市社区融入问题进行研究。笔者从新移民和城市居民

两个不同的角度收集资料，根据新移民的职业、在城市的居住时间和长期居住意愿选取典型个案。笔者从经济排斥、社会关系排斥和文化排斥三个方面进行分析。认为社会排斥是新移民社区融入的壁垒所在，缓解消除社会排斥，实现社区参与、社会交往的“破冰”互构共变”的基础，是城市新移民真正融入社区的前提。，是形成社区内社会关系“关键词：城市新移民；社区融入；社会排斥中图分类号：Ｃ９２２

文献标识码：Ｂ

文章编号：１００７－０６７２（２００７）０２－００３３－０４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１１－３０

作者简介：景志铮（１９７９－），女，汉族，内蒙古乌兰察布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社会发展。

一、研究的背景

目前我国城市中已有数量多达１．４亿的非市民群体，事实证明，“流动人口”对城市社区发展有着重要的作用，对社会经济生活有着重要影响，因此成为当前社会研究领域的热点问题。“流动人口”本身隐含了这样的一个假设，即这些城市外来人口最终是要返回原籍的，但事实上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在城市生活多年，并有长期在城市生活下去的意愿。因此，城市新移民”是我国城市化迅速推进过程中，伴随“

城市流动人口的边缘化倾向，而出现的一个新概念。它指的是那些迁移至一个新城市中工作、居住、生活，并在本城市有长期工作和生活下去的趋势或意愿的特定群体。由于现有的某些体制如户籍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他们与其他市民之间的认同边界和分配边界，因而，他们被纳入“流动人口”这一概念城墙内的城外人”中，成为“（郑杭生，２００５）。［１］他们中绝大多数是农村人口，随着２０世纪８０年代以来社会经济体制转型，大量的农民获得了进入城市社区的机会，实现了向上流动。他们流入城市务工、经商、从事各种社会服务，对于城市社区的发展都起到了积极作用。“按照国际上外来人口定居一定时期后即

②

视为移民的惯例，我们把他们称为城市新移民。”

和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城市新移民的社区融入是迫切需要关注的问题。

二、概念的界定

社会排斥（Ｓｏｃｉａｌｅｘｃｌｕｓｉｏｎ）这一概念是２０世纪末在国际社会上流行起来的。一般认为，“社会排斥”最早起源于法国，１９７４年雷纳尔（Ｌｅｎｏｉｒ）最早提出社会性地排斥”“，指法国社会中一些人或群体未能被传统的社会保障体系所覆盖。后来，社会排斥逐渐延伸为一个多维度的概念，涉及贫穷、失业、伤残、疾病、缺乏权利等诸多方面。欧盟委员会在１９９３年对社会排斥是这样解释的：“社会排斥涉及多元和变化着的因素，这些因素把人从现代社会的正常的交换、实践和权利中排斥出去。它影响到个人和群体，在城市或农村地区，这些个人或群体受到了歧视或孤立，它也涉及社会基础结构的衰弱，存在着因社会

［２］

吉登斯认为，的二元化而造成双重社会的风险。”

社会排斥是个体有可能中断全面参与社会的方式，这一概念所关注的是一系列阻止个体或群体拥有对大多数人开放的机会的广泛因素。［３］在此含义上，笔者从经济、社会关系和文化三个方面呈现了城市新移民在城市社区融入过程中所处的困境。

三、新移民社区融入的个案资料分析

①本文所用的个案资料是２００６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课

题《外来农民工融入城市问题研究—文化和生存环——制度、

境的视角》研究过程中在成都市若干社区的个案访谈资料。②引自成都新市民家庭教育项目（ＡＥＡ）项目背景。

本文中对于城市新移民的研究是以其概念为出发点的一种假设，即他们长期居住城市并有在定居城市的意愿。从这个角度上看，城市新移民是城市社区中出现的新市民，是城市社区建设的新生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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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下降，社会网络分割和社会支持减弱。［５］新移民在进入到新的城市社区后，原来的部分社会关系解体，但是，有限的社会参与和社会交往使他们的社会网络仍依赖于以血缘和地缘为基础的初级社会关系。生活环境减少了社区参与一方面，他们的工作条件、

和社会交往的机会，另一方面，社区居民的冷漠态度使他们从主观上更倾向于和亲属与老乡交往。

个案三：新移民Ｃ女士———四川简阳人，３８岁，已婚，临时工，城市居住６年。“我觉得我们跟他们（社区居民）来往基本上没有，我们早出晚归的，也没有什么接触机会，也没有时间、精力参加什么社区活动。没有融入社区的感觉，我们工作的地方经常换，这里的活做完了我们就走，到另外的地方去，一年换

出现在城市社区生活中的新市民，由于各种主观或客观的原因，在全面参与社会时被迫遭到排斥，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体现出了不适应，城市生活使他们陷入了边缘化的境地。

（一）经济排斥

经济层面的社会排斥是指个人、家庭和地方社区未能有效参与生产、交换和消费等经济活动。［４］它的一个最直接后果就是造成贫困，劳动力市场排斥、收入贫困、消费排斥是经济排斥的三个重要的指标。其中劳动力市场排斥表现为失业率高，就业机会有限，进入到劳动力市场的非正式信息网络薄弱。新移民进入到城市社区，由于自身较低的人力资本和我国目前劳动用工和保护制度法规的相对缺失，使得他们的就业面狭窄，合法权益得不到有效保护。另一方面，与就业直接相关的是他们的收入待遇低，生活艰辛。贫困也体现在消费排斥上，表现为因贫困导致限制性消费或被迫性消费模式。他们中大多数是合租房或住集体宿舍，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有经济实力自购住房。在生活上，他们不敢消费，只购买最廉价的生活必需品，有限的节余也尽可能地投入子女教育上。对于干净卫生、便捷舒适的消费场所对他们来说几乎只是奢望，因而他们是被排斥在主流的消费市场之外的群体。

个案一：新移民Ａ女士———安徽六安人，３９岁，已婚，包子店老板，城市居住１２年。“一个月吃的不超过５００元，衣服不到２００元，我们做生意的一年到头能穿什么吗，能穿多少。平常打电话不多，主要是孩子给老人打，现在话费也便宜，没有一百。毕竟不是荷花池大老板，钱还是计划着花。”

个案二：新移民Ｂ先生———崇州人，３３岁，已婚，初中文化、汉族，防盗门安装工，城市居住６年。Ｂ先生评价生活水平一般，自己一人在成都，工资９００元，生活费１０－２０元１天，电话费接近２００元（主要是给家里打电话），剩余的３００元就寄回家，而这３００元主要用于女儿的教育费用以及母女生活开支。

（二）社会关系的排斥

社会关系排斥是指个人被排斥出家庭和社会关系。豪斯等从三个方面来考察社会关系。首先是社会关系存在的量的方面，包括交往的人数多少、交往的频率如何；其次是社会关系的结构方面，主要指社会网络的密度、同构型、多样性或分布；第三是社会关系的质的方面，即社会关系所能提供的社会支持如何。依据以上框架，社会关系排斥是指交往人数和频·３４·

２个地方，还没有住热和就要换，咋个可能融入社

区。不过还是愿意参加组织活动，但是现在要忙着做活，没时间。”

个案四：新移民Ｄ女士———安徽六安人，３９岁，已婚，包子店老板，城市居住１２年。“社区有活动，但没有过问过，贴出来也不注意，不喜欢那些，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忙些，居民要闲些，他们才会去注意。住这里没有遇到过什么困难，如果有活动也不去参加。不关心这个事，没有那个空。和他们（居民）不一样，心态就不一样。”

个案五：新移民Ｅ先生———内江荣昌县人，４２岁，送货工，城市居住２６年。“……在这里和老乡走的比较亲。经常接触的老乡比较多，有４、５个，关系挺好的，做不赢（指活儿多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叫他们来帮我们背一下。”

以上资料表明，城市新移民由于客观环境或者自身条件的限制，很少参加社区活动，与社区居民很少有社会交往，社区融入感很低。但是社区参与度低不完全是因为由于自身原因遭到排斥，新移民也会自主地从主流社会自我排斥。社区文化活动的有限参与和社区内贫乏的社会交往意味着新移民的社会网络的薄弱，导致了城市社区新移民与社区居民之间的生疏感和隔距感。

个案六：社区工作者Ｄ先生———成都市人，４７岁，大专文化程度，汉族，已婚，中共党员，社区干部。我认为农民工对城市发展带来了好处，他们能吃“

苦，干一些城里人不愿意干的活路。但是负面影响也多，很多进城的农民素质低，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就干些见不得人的事，给城市带来了麻烦。比如抢劫，偷盗，卖淫等等，现在的治安案件较多，主要就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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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农民工惹的，以前，城市比较清净。我个人不喜欢和农民工打交道，和他们没得什么接触。”

个案七：社区居民Ｗ女士———成都市人，４２岁，已婚，铁路职工。“我和Ｌ一样，最讨厌农民工了！我平时根本不跟他们打啥子交道，这里搞这么乱还不是他们弄的？而且农村人进城变得最快，‘一天土，二天洋，三天不认爹和娘。’我就希望他们最好不要住在小区里头，我们这里大部分人都搬走了，搞成了新的‘农村包围城市’！我不想帮助他们，他们过得比我们城里人都好，挣好多钱哦！这里摆摊一个月都是好几千，又不收他们的税。”

个案八：社区居民Ｅ女士———成都市人，５３岁，已婚，退休。“说实话，我最烦农民工了！他们对我们城里人造成了好大的冲击哦，无论是就业还是买房子，对我们的影响很大。不是我看不起农村人，他们确实不爱干净，垃圾随便丢，吃一路丢一路。都是些文盲，只晓得挣钱！他们虽然辛苦，还不是为了挣钱，我们上班哪个不辛苦嘛。再说了，他们还有地，打工不行了还可以回去，我们城里的娃娃啥子都没的，找不到工作就只有饿肚皮。不过他们确实吃得苦，一些特别的工种如家政这些，城里人就不愿意干。但是如果不让农民工进城，这些活自然而然还不是安排城里人做了。外地人来了以后，把我们这里搞得乱糟糟的。他们搞啥子假冒伪劣产品，几下就把钱挣到了，在成都买了房子，拖家带口的，摇身一变就成了成都人。凭啥子他们就可以随便来城里买房嘛？”

个案九：新移民Ｆ先生———四川乐山人，３２岁，已婚，汉族，高中文化程度，小店主，城市居住１０年。我认为市民总的说来还比较好，当然也有一些不好“

的人。好的方面嘛，就是他们为人处事比较随和，没得啥子架子。坏的方面嘛，有些人就不行了，为人处事就比较霸道了，总认为我们这些人是打工的，是外地人，看不起我们。这种人，我碰到的多了。”

调查显示，城市社区居民对新移民普遍存在不包容或漠不关心的态度。既不关心他们的生活状况，也对他们的社区流入做不包容的归因解释，甚至对他们的身份和职业持歧视性态度。很少有居民愿意主动与他们交往，帮助他们解决生活困难。从社会关系能提供社会支持的角度来看，社区居民的冷漠和不包容本身也是社会排斥的体现。而社区居民的过滤性交往，使大部分新移民被排斥在社区内社会关系之外。没有社区交往与社区内的社会关系，他们之间很难形成共同的社区情感，客观上，也使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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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失去一个重要前提，即以共同的社区情感为纽带而形成的社区凝聚力。

（三）文化排斥

文化排斥有两层含义。一是指失去根据社会认可的和占主导地位的行为、生活发展方向及价值观模式而生活的可能性；二指处于少数的个人和团体不能享有他们的文化权利，当他们不能保留自身文化传统时，他们就遭受了文化排斥；当他们希望以多数人的生活方式生活而又没有这种可能性时，他们同样遭受了文化排斥。［６］新移民流入城市社区，他们原有的习俗规范、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与城市的行为规范、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发生冲突，甚至遭到歧视。他们希望自己被当作“城市人”看待，却又难以适应城市的文化生活。

社会排斥使城市新移民无法获得市民的身份认同，与城市居民的生活反差和来自城市社区居民的轻蔑与歧视作为排斥的符号，将他们区别与社区正式成员而获得临时性社区成员或非社区成员的身份暗示，为他们融入城市社区增添一道壁垒。并且社会排斥总是存在于异质的个人或群体的临界之处，由于各种排斥性符号使新移民与城市社区呈现出非融合状态，使新移民无法感受到社区发展与自身的相关性，因而，社会排斥也导致新移民对于城市社区建设的主体性缺位。

四、关于社区融合的建议

社区是新移民和城市居民比邻而居、共同生活的空间，也是社区发展主体的心灵归属感的依托，因而，城市新移民需要在城市社区中找到家一样的感觉，才能主动地加入到建设社区的队伍中来。以缓解和消除社会排斥为出发点，笔者对新移民融入城市社区作如下几点建议：

１．创造社区内各种社会交往的机会。通过增加

社区中的公共活动促进强化社区交往意识，提高城市新移民的社区活动参与度，从而型塑社区全体居民的社区归宿感和社区共同体意识。

培养社区互助精神，提倡社区２．鼓励社区合作、

居民自主、自助、互助地解决社区问题，增加社区全体成员的凝聚力，发展和谐的社会人际关系。

３．建立城市新移民支持性社会网络，为新移民

提供政策宣传服务，并通过教育培训提高新移民的城市生存能力，同时引导教育社区居民以包容的态度接纳他们。

总之，要消除新移民在社区融入过程中遭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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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陌生感和隔阂感就随之消除，社区的全体成员将成为一个融合的整体。!参考文献：

［１］郑杭生．中国特色社会学理论的应用［Ｍ］．中国人民大学出

版社，２００５：４２４．

社会排斥，达到社区融合，首先使城市新移民作为社区主体，参与到社区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中来。只有在社区参与和社会交往中社会关系主体才能通过“互构共变”（郑杭生，２００５）［７］，最终达到社区和谐发展的目标。“互构”的前提就是社区社会关系主体间的互动，即新移民和社区居民之间形成良性的社会互动，通过增进群际间的交往，消除隔膜寻求社区整体的发展。这个过程可以用“破冰”来隐喻，即刚进入城市社区的新移民与社区居民之间关系是完全陌生的，如同被坚冰隔离开，是冷漠且排斥性的，当我们通过共同参与、交往的方式打破这层冰面

［２］杨伟民．社会政策导论［Ｍ］．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１２４．［３］安东尼·吉登斯．社会学（第４版）［Ｍ］．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３．４０９．

［４］［５］［６］曾群，魏雁滨．失业与社会排斥：一个分析框架［Ｊ］．社会

学研究，２００４（３）：１１－１２．

［７］郑杭生．中国特色社会学理论的探索［Ｍ］．中国人民大学出

版社，２００５：７８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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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３２页）不足的表现，而移民文化被主流文化淹没则是社会整合过度的结果。在这方面，欧洲的整合模式为世界各国提供了有价值的参照。!参考文献：

［１］沃特斯·马尔科姆．现代社会学理论［Ｍ］．华夏出版社，２０００．［２］亚历山大·杰弗里．社会学二十讲［Ｍ］．华夏出版社，２０００．３］陈孔立．有关移民与移民社会的理论问题［Ｊ］．厦门大学学报，２０００（２）．经济与文化［Ｍ］．［４］戴维·赫尔德等著．全球大变革：全球化时代的政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２００１．［５］布劳．社会生活中的交换与权力［Ｍ］．华夏出版社，１９８８。［６］迪尔凯姆．社会学方法的规则［Ｍ］．华夏出版社，１９９９．［７］法国骚乱所谓９３省的问题［Ｎ］．中国新闻周刊，２００５－１１－１７．［８］巴黎骚乱使欧洲模式失去光彩［Ｎ］．联合早报，２００５－１１－１１．［９］赵晨．法国骚乱凸显的问题［Ｎ］．学习时报，２００６－５－２９．政府、共同体与全球管理［Ｊ］．社会学研究，２００３（２）．［１０］马蒂利尼．市场、ＯｎｔｈｅＳｏｃｉａｌＩｎｔｅｇｒａｔｉｏｎｏｆ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ＭｉｇｒａｎｔｓｉｎＥｕｒｏｐ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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