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新茶

为什么要喝茶？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搞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对茶叶——这种山茶科山茶属植物的苦涩叶片产生感情。直到有一次跟朋友聊天，喝了一晚上的茶，也兴奋了一晚上，虽然话题并没有什么刺激性——忽然发现，这才是这种小叶子的奇妙用处。

在传说中，茶叶的起源确实是一种兴奋剂。据传，达摩祖师面壁打坐了5年，已经是昏昏欲睡，眼皮都能把牙签压折的时候，他干脆撕下自己的眼皮扔到地上。结果达摩的眼皮就变成了两棵绿色植物。在好奇地嚼了嚼这个植物的叶片之后，达摩顿感精神百倍，最终圆满完成了参禅。

事实上，早在“种”茶树的达摩出生之前，就有很多人在使用茶叶了。所以流传更为广泛的传说是，神农尝百草时发现了一种可以解百毒的仙草，于是带在身边，每当中毒的时候就嚼上一片。当然，这种“万能解药”其实连生扁豆这样的普通毒素也对付不了。惟一的用处就是可以让神农氏能集中精神来精确分辨香花毒草吧。

反过来看，世界三大饮料多少都跟“兴奋神经”有关系，除了茶，咖啡和可可的作用大抵是这样的。至于口味，也都没有脱出“苦”的基调。没办法，让人精神不正常的物质基本上都会被我们味觉系统定义为“苦味”，像咖啡因这样能产生有益副作用的亦是如此。另外，还混杂了其他的苦味物质，比如茶叶中的以儿茶素为代表的茶多酚类物质。只不过，这些苦味植物里面还混杂着其他的一些或甜或鲜的风味物质（如氨基酸），让口味变得不同起来。

对于出门在外的喝茶爱好者，便于携带和冲泡的各色茶包总是心头至爱。图/Wiki Commons

体会春茶的性感

我对茶叶味道的重新认识，还是进入21世纪后的事情。2000年初的时候跟随老师进行生物课的野外实习，来到了普洱。当时正是春茶上市的日子。整个小城都弥漫着茶叶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实习的兴奋劲影响了味觉，还是春茶固有的鲜味，总算对茶客们“泡一壶心仪的春茶”的愉悦感情有了些许了解。

茶叶的色和鲜确实有着不同的标准。决定茶叶品质的主要是影响色泽的叶绿素，以及产生苦味影响口感的茶多酚、氨基酸和一些脂类物质。春天时由于太阳光还不甚强烈，所以新长出的茶树叶芽得雇佣更多的叶绿素，来吸收阳光，自然

也就显得更鲜绿一些。而作为发育枝条尖端的部位，建设细胞所需的氨基酸和酯类物质都会云集于此，由于温度的影响，这里的细胞建设工作会比较缓慢，因而大量的提供鲜味口感的氨基酸都被积累了下来。当然代谢不紧不慢的进行，也让茶多酚这些次生代谢产物积累在一个适合的水平上，获得平衡的口感。

随着夏日来临，气温升高。茶树生长进入了旺盛时期，临时仓库里的氨基酸储备自然不多，代谢旺盛的叶片中聚集了过多的茶多酚，使得苦味过重。并且在夏天的强烈阳光下，用不着太多的叶绿素，并且防止强光破坏叶绿素，还得生产出作为保护剂的花青素，而后者的苦味不会让舌头痛快，这样一来，茶叶色味都大打折扣了。

有研究人员尝试着，为夏日的茶树打起遮阴蔽日，模拟茶树在春天的生长环境，据说也能大大改善口感。至于茶叶采摘是否出自少女之手，更像是个炒作的概念，只要捻得合适新叶嫩芽，出来的茶汤固然都是一样的滋味。

摘取春茶的人们，近年来，中国的茶叶产量一直占据全球茶叶总产量将近1/3的比重。图/news.cn

不过，对于绿茶来说，越新鲜滋味确实越好。因为前面提到的那些影响色泽味道的物质都愿意跟氧气打交道，从而变身成灰暗、怪味的家伙。有实验表明，在常温光照储存条件下，叶绿素会被很快分解，让绿茶变成黄茶杆；氨基酸会被

降解，让茶叶鲜味尽失；本来与味道相安无事的脂肪也会降解成小分的，散发怪味的醇、醛、酸，让茶叶的滋味大打折扣。所以，把绿茶请进低温、避光且隔绝氧气的小环境中，能让它们的鲜活的口感保持的时间更长些。

普洱茶要喝陈的吗？

并非所有的茶叶都要趁鲜喝为好，普洱茶便是如此。倘若你不是对浓烈的茶味有特殊爱好的话，一定会对初制而成的普洱茶失望透顶。作为原料的云南大叶茶中的茶多酚含量较高，于是带来的苦味也异常强烈。如果说西湖龙井的茶叶像红酒，那普洱的茶叶就如同度数很高的老白干和二锅头了，若非老茶客，恐怕难以抵挡这种猛烈攻势。我的很多云南亲友喝外省的茶叶都会觉得不够味，大抵也是因为茶多酚含量的缘故了。

还好，普洱茶可以陈年发酵，在这个过程中，苦味会被消减。虽然一提到发酵，我们立马想到的总是酸奶、酱油、豆腐乳之类的东西。这种过程真的发生在普洱茶身上，也必须经过这个过程，普洱茶才能化身可口的饮品（当然，红茶也是如此）。普洱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其发酵之美。附着在上面的根霉菌会分解淀粉，让茶汤展现出美妙的甜味；酵母菌产生的蛋白质和氨基酸让茶味更为醇厚；而曲霉则会将茶多酚转为由茶红素和茶黄素，这样让茶汤染上靓丽的红色。经过这些微生物打扮，普洱茶的美丽才会显现出来。

那些采摘后的茶叶，并非如绿茶一样经过的炒制，而是在太阳下面晒干之后就储存了起来。所以呢，还有些许水分可以供上面提到的微生物修养生息，让云南大叶茶展现出柔美的另一面。还有一种粗暴的工艺，就是有意向普洱茶上喷水，促进微生物生长发酵。

不过，普洱茶的发酵工艺却并非有意研发，晒干后的茶叶在储存过程中不断受到微生物的骚扰。于是丢掉了最初的“青涩”变得“成熟丰满”起来了。我觉得，这种工艺的开发过程，应该与臭豆腐的开发没啥两样。至于茶砖这种特殊的形态，也是为了便于运输开发出来。要知道，当年从云南运出茶叶可都是需要肩挑马驮，翻山越岭的。把茶叶压紧制成茶砖无疑可以在背篓里多放进一些茶叶，提高运输效率。

用茶叶压制成的茶砖 图/aidavip.com

2005年时，曾经有人设计了一场运茶秀——特意用马队将精选的茶砖从云南运到北京。据说在运输过程中，这些茶叶还会不断发酵，产生特别的风味物质，从而得到更为纯粹的普洱茶，在当时引来围观无数。这其中是有几分道理，确有研究表明，温湿度的变化对于普洱茶的发酵结果产生影响。不过近年来，普洱茶发酵菌种以及发酵的温度的黑箱已经逐步打开，整个过程完全可以在厂房中实现，根本不用辛苦马匹和赶马人。但在经历这么一轮“马队送茶”的包装后，运茶秀中一两茶叶的售价高到上万元。

其实，这种特别的普洱茶的营养成分并不会与普通绿茶有多大差别，特别是维生素C在发酵过程中已经损失殆尽，其他的矿物质等营养元素也不会因为发酵提升。况且，这些物质更容易从其他食物获得，用喝茶的方法来实现无异于缘木求鱼。最大的变化还是影响口味的茶多酚的含量，所以选择绿茶还是普洱茶，不过是选可乐还是选雪碧的问题而已。

文/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