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诵读

道德经

第一章 天地之始

道可道①，非常道②。名可名③，非常名④。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⑤。故常无，欲以观

⑥其妙⑦；常有，欲以观其徼⑧。此两者⑨，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⑩。玄之又玄，众妙之

○。 门11

【注释】①道可道：道指自然规律，自然法则，化生万物的本源，后一个道是“表达，说”。② 常道：永恒之道。③名可名：前一个“名”，指名词概念，是对事物真实性和本质的反映。后一个名是“命名”，即用言词正确地表达概念。④常名：永恒的名，永恒的概念。⑤万物之母：万物的本源。⑥观：探究。⑦妙：深邃奥妙。⑧徼（jiào）：原意为边界，这里引申为开端、端倪。⑨此两者：指常无和常有。⑩玄：幽昧深远。11○众妙之门：一切变化的总门径。

第二章 美之为美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①。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②已。故有无③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

④，高下相倾⑤，音声相和⑥，前后相随。恒⑦也。是以圣人⑧处无为⑨之事，行不言⑩之教；万物作而

弗始⑾，生而弗有，为而弗恃⑿，功成而弗居⒀。夫唯弗居，是以不去⒁。

【注释】①斯恶已：这就丑了。已亦作矣。②不善：即恶。③有无：存在与不存在。④形：亦作“较”、“刑”，比较之意。⑤倾：一作盈。据说是为避汉孝惠帝刘盈讳而改作倾。⑥音声相和：音指五音，声指歌，歌有清浊，与乐相和。⑦恒：经常的、持久的。⑧圣人：儒家的圣人是典范化的道德人，道家则是指有道的人，即顺应自然，身心自由的人。⑨无为：顺应自然，不妄为。⑩不言：不发号施令，不用政令。 言指政教号令。⑾弗始：不人为地创始，弗即不。⑿恃（shì）：自恃。⒀居：自居。⒁去：离去。

第四章 象帝之先

道冲①，而用之或不盈②。渊兮，似万物之宗③；挫④其锐，解其纷；和⑤

其光，同其尘⑥；湛⑦兮，似或存⑧。吾不知谁之子⑨，象帝之先⑩。

【注释】①冲：古字为“盅”，器虚也。②不盈：不满，无穷尽。③宗：源头。④挫：锉磨。⑤和：隐蔽。⑥同其尘：同是混同，尘是尘俗。⑦湛：深沉，形容隐蔽而无形。⑧似或存：好像是存在。⑨

吾不知谁之子：我不知其源头。⑩象帝之先：

第六章 玄牝之门

谷神不死①，是谓玄牝②。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③若存，用之不勤④。

【注释】①谷神不死：即永恒永存的道。谷，形容虚空，山谷是空旷的，指道而言。神指不测的变化，不死即不衰竭。②玄牝（pìn）：微妙的生殖之源，玄指幽深不可测，牝指生殖。③绵绵：延续貌。④不勤：不劳倦，不容易枯竭。

第七章 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①，故能长生②。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③外其身而身存④。非以其无私邪⑤？故能成其私⑥。

【注释】①不自生：生存不为自己。②长生：长久生存。③后其身而身先：把自身放在众人后面，反而能得到众人的爱戴与拥护。“后其身”是一种谦让与内敛的精神。④外其身而身存：把个人置之度外，反而能够保全生命。⑤邪：通耶，叹词，吗。⑥成其私：成就他自己所追求的事业。

第八章 不争无尤

上善若水①。水善利②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③，故几于道④。居善地⑤，心善渊⑥，与善仁⑦，言善信，政善治⑧，事善能，动善时⑨。夫唯不争，故无尤⑩。

【注释】①上善若水：上，最的意思，上善即最善。若水，像水之清柔。②善利：善于滋润。③处众人之所恶（wù）：即居处于众人不愿去的地方。④几于道：即接近于道。几，接近。⑤居善地：居住善于选择地方。⑥心善渊：心要善于沉静。渊指沉静，深沉。⑦与善仁：与指与别人相交相接；善仁指有修养之人。⑧政善治：为政善于治理国家。⑨动善时：行为动作善于把握有利的时机。⑩尤：怨言与过失。

第九章 功遂身退

持而盈之①，不如其已②；揣而棁之③，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⑤身退，天之道也。

【注释】①持而盈之：自持盈满，意即自满自骄。②已：止。③揣（zhuī）而棁（ruì）之：把铁器磨得又尖又利，意指锋芒毕露。④遗（yí）：给予。⑤功遂：功成名就。

第十一章 无之为用

三十辐①，共一毂②，当其无③，有车④之用。埏埴⑤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⑥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⑦。

【注释】①辐：车轮中连接轴心和轮圈的木条。古时的车轮由三十根辐条所构成。此数取法于每月三十日的历数。②毂（gǔ）：是车轮中心木制圆圈中心的圆孔，即可以插轴的地方。③无：指毂的中心空的地方。④车：jū。⑤埏（shān）埴（zhí）：埏,抟和；埴，土，指陶土。⑥户牖（yǒu）：门窗。户指单扇门，牖指窗。⑦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给人便利，“无”也发挥了它的作用，意指有和无必须相配合。

第十二章 圣人为腹

五色①令人目盲②；五音③令人耳聋④；五味⑤令人口爽⑥；驰骋⑦畋猎⑧，令人心发狂⑨；难得之货，

○，故去彼12○取此13○。 令人行妨⑩。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11

【注释】①五色：指青、黄、赤、白、黑。此指色彩多样。②目盲：比喻眼花缭乱。③五音：指宫、商、角、徵、羽。这里指多种多样的音乐声。④耳聋：比喻听觉不灵敏。⑤五味：指酸、苦、甘、

辛、咸，这里指多种多样的美味。⑥口爽：意思是味觉失灵，生了口病。爽，本意为口病。⑦驰骋：纵横奔走，比喻纵情放荡。⑧畋（tián）猎：指打猎获取野物。畋，打猎。⑨心发狂：心旌放荡而不可制止。⑩行妨：妨害操行。妨，妨害。11○为腹不为目：只求温饱安宁，而不为纵情声色之娱。12○彼：指“为目”的生活。 13○此：指“为腹”的生活。

第十四章 无状之状

视之不见，名曰夷①；听之不闻，名曰希②；搏之不得，名曰微③。此三者不可致诘④，故混而为一

⑤。○。其上不曒⑥，其下不昧⑦。绳绳⑧兮不可名，复归⑨于无物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11○。能知古始13○，是谓道纪14○。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12

【注释】①夷：无色。②希：无声。③微：无形。④致诘：究诘，思议。⑤一：指道。⑥曒（jiǎo）：清白、光明之意。⑦昧：阴暗。⑧绳绳：不清楚，纷纭不绝。⑨复归：还原。⑩无物：无形状的物，即道。11○惚恍：若有若无，闪烁不定。12○有：指具体事物。13○古始：宇宙的原始，或道的初始。14○道纪：道的纲纪，即道的规律。

第十五章 善为士者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①，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②：豫兮③若冬涉川④；犹兮⑤若

○；旷兮其若谷；混兮12○其若浊；澹兮13○其畏四邻⑥；俨兮⑦其若客；涣兮⑧其若凌⑨释；敦兮⑩其若朴11

○若无止。孰能浊以静15○之徐16○清？孰能安以动17○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18○。夫唯不盈，若海；飘兮14○。 故能蔽而新成19

【注释】①微妙玄通：精妙通达。②容：形容，描述。③豫兮：迟疑慎重的意思。豫，原是野兽的名称，性好疑虑。④若冬涉川：像冬天涉大川，形容小心翼翼。⑤犹兮：谨慎胆怯的意思。犹，原是野兽的名称，性警觉。⑥若畏四邻：形容不敢妄动。⑦俨兮：形容端谨、庄严、恭敬的样子。⑧涣兮：涣散的样子。⑨凌：冰。⑩敦兮：形容敦厚老实的样子。11○朴：未经加工成器的木材。12○混兮：形容浑厚淳朴的样子。混，通浑。13○澹兮：辽远广阔的样子。14○飘兮：飘逸的样子。15○浊以静：动荡中使之安静。16○徐：慢慢地。17○安以动：安定中使之变动。18○不欲盈：不求自满。盈，满。19○蔽而新成：去敝成新。蔽，通敝。破旧，敝陋。

第十六章 没身不怠

致虚极，守静笃①。万物并作②，吾以观复③。夫物芸芸④，各复归其根⑤。归根曰静，静曰复命⑥。

○，全乃天12○，天乃道，道乃复命曰常⑦，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⑧凶。知常容⑨，容乃公⑩。公乃全11

○。 久，没身不殆13

【注释】①致虚极，守静笃（dǔ）：推致极度空明的状态，保持极度心静。致，一作至。极、笃均指极度。②作：生成活动。③复：循环往复。④芸芸：茂盛、纷繁。⑤归其根：根指道，归其根即复归于道。⑥复命：复归本性，重新孕育新的生命。⑦常：指万物运动变化的规律。⑧妄作：轻举妄动。⑨容：宽容、包容。⑩公：大公。11○全：周到。12○天：指自然。13○没身不殆（dài）：终身不停止。没身即终身，至死；殆是停止。

第十八章 大忠大义

大道①废，有仁义；智慧②出，有大伪；六亲③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注释】①大道：大的准则，指社会政治制度和秩序。②智慧：聪明、智巧。③六亲：父、子、兄、弟、夫、妻，这里指家庭关系。

第二十一章 惟道是从

孔德之容①，惟道是从②。道之为物，惟恍惟惚③。惚兮恍兮，其中有象④；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窈兮冥兮⑤，其中有精⑥；其精甚真，其中有信⑦。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⑧众甫⑨。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⑩。

【注释】①孔德之容：大德的运作状貌。孔即大，容即运作、状貌。②从：随顺。③惟恍惟惚：即恍惚。若有若无，闪烁不定。④象：形象、具象。⑤窈（yǎo）兮冥兮：窈，深远，微不可见。冥，暗昧，深不可测。⑥精：最微小的原质。⑦信：信验。⑧阅：认识。⑨众甫：甫与父通，引申为始。⑩此：指道。

第二十二章 圣人抱一

曲则全①，枉则直②，洼则盈③，敝④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⑤为天下式⑥。不自见⑦，故明；不自是⑧，故彰；不自伐⑨，故有功；不自矜⑩，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注释】①曲则全：委曲反而能保全。②枉则直：弯曲反而能伸展。③洼则盈：低洼之处反而能充盈。④敝：破旧。⑤抱一：抱即守，一即道。⑥式：法式，范式。⑦见：同现，即显现。⑧自是：自以为正确。⑨伐：夸。⑩矜（jīn）：骄傲。

第二十三章 道亦乐得

希言自然①。故飘风②不终朝③，骤雨④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⑤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⑥，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信⑦不足焉，有不信⑧焉。

【注释】①希言自然：少发号施令是合乎自然的。希言即少说话。②飘风：大风、强风。③终朝：整个上午。④骤雨：大雨、暴雨。⑤从事于：追求。⑥失者：失道，失德。⑦信：诚信。⑧信：信任。

第二十四章 自是不彰

企者不立①；跨②者不行；自见③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馀食赘行④，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⑤。

【注释】①企者不立：踮起脚反而站不稳。②跨：跃，越过，阔步而行。③见：同现。④馀（yú）食赘（zhuì）行：馀食指剩饭，赘行指赘形，指赘长出的东西。⑤不处：不这样处世。

第二十五章 道法自然

有物混成①，先天地生。寂兮寥兮②，独立③而不改，周行④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⑤。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⑥，强为之名曰大⑦。大曰逝⑧，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⑨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⑩。

【注释】①有物混成：物即东西，指道。混成，浑然而成，指浑朴的状态。②寂兮寥兮：没有声音，没有形体。③独立：独自存在。④周行：循环运行。⑤天地母：母指道，天地万物由道而产生，故称母。⑥强字之曰道：勉强命名它叫道。⑦大：形容道是无边无际、无所不包的。⑧大曰逝：道的运行周流不息。⑨域中：即空间之中，宇宙之间。⑩道法自然：道纯任自然，本来如此。

第二十六章 静为躁君

重为轻根，静为躁①君②。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③。虽有荣观④，燕处⑤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⑦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⑧。

【注释】①躁：动。②君：主宰。③辎（zī）重：军中载运器械、粮食的车辆。④荣观：贵族游玩的地方，指华丽的生活。⑤燕（yàn）处：安居之地，安然处之。⑥万乘（shèng）：乘指车子的数量。万乘指拥有兵车万辆的大国。⑦轻：轻率。⑧君：主宰。

第二十七章 善行无辙

善行无辙迹①，善言讁无瑕讁③；善数不用筹策④；善闭无关楗⑤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⑥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⑦。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⑧。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⑨。

【注释】①辙迹：辙，轨迹。迹，足迹，马迹。②善言：择言而出，指善于采用不言之教。③瑕讁（zhé）：过失、缺点、疵病。瑕，指玉病。讁，责也。④筹策：古时计数的器具。⑤关楗（jiàn）：栓梢。⑥绳约：绳索。约，指用绳捆物。⑦袭明：内藏智慧聪明。袭即承袭之意。明：指了解道的智慧。⑧资：取资、借鉴。⑨要妙：精要玄妙，深远奥秘。

第二十八章 复归于朴

知其雄①，守其雌②，为天下谿③。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④。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⑤。为天下式，常德不忒⑥，复归于无极⑦。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⑧。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⑩不割。

【注释】①雄：比喻刚劲、躁进、强大。②雌：比喻柔静、软弱、谦下。③谿（xī）：同溪，沟溪。

④婴儿：象征纯真、稚气。⑤式：楷模、范式。⑥忒（tè）：过失、错过。⑦无极：意为最终的真理。⑧谷：深谷、峡谷，喻胸怀广阔。⑨器：器物。指万事万物。⑩大制：指完善的制度。

第三十章 以道佐主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①。师之所处②，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③。善有果④而已，不敢以取强⑤。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⑥，果而勿强。物壮⑦则老，是谓不道⑧，不道早已⑨。

【注释】①还：还报、报应。②师之所处：大军所到之处。③凶年：荒年、灾年。④善有果：指达到获胜的目的。果，成功，达到目的。⑤取强：逞强、好胜。⑥不得已：不得不这样。物壮：强壮、强硬。⑧不道：不合于道。⑨早已：早死，很快完结。

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①。知足者富。强行②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③者寿。

【注释】①强：刚强、果决。②强行：勤而行之。③死而不亡：身虽死而道犹存。

第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

上德不德①，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②，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③；下德无为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④而扔⑤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⑤，而乱之首。前识者⑥，道之华⑦，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⑧，不居其薄⑨；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⑩。

【注释】①上德不德：具备上德的人因任自然，不表现为形式上的德。②下德不失德：下德的人恪守形式上的德。③无以为：即无心作为。④攘（rǎng）臂：伸出手臂。⑤薄：不足、衰薄。⑥前识者：有先见之明者。⑦华：虚华。⑧处其厚：立身敦厚。⑨薄：刻薄。⑩去彼取此：舍弃薄华之礼，而采取厚实的道与德。

第三十九章 一为始祖

昔之得一①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②。其致之也③，谓④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⑤；神无以灵，将恐歇⑥；谷无

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为贞，将恐蹶⑦。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穀⑧。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故致誉无誉。是故不欲琭琭⑨若玉，珞珞⑩若石。

【注释】①得一：即得道。②正：首领。③其致之也：推而言之。④谓：假如说。⑤发：读为废，因“废”字缺坏，失去“广”旁致误为“发”，荒废。⑥歇：绝灭、停止。⑦蹶（jué）：跌倒、失败。⑧不穀（gǔ）：不善。侯王自称。⑨琭（lù）琭：形容美玉华丽的样子。⑩珞（luò）珞 ：形容石坚实的样子。

第四十二章 以为教父

道生一①，一生二②，二生三③，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④，冲气以为和⑤。人之所恶，唯孤、寡、不穀⑥，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⑦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⑧。

【注释】①一：老子用以代替道，即道是绝对无偶的。②二：指阴气、阳气。③三：即是由两个对立的方面产生的第三者。④负阴而抱阳：背阴而向阳。⑤冲气以为和：阴阳二气交互冲和成均调和谐的状态。⑥孤、寡、不穀：君主自称的谦词。⑦强梁者：凶暴强横的人。⑧教父：一家之首称父，

教父即教首，即教人的头一条。

第四十三章 不言之教

天下之至柔，驰骋①天下之至坚。无有②入无间③，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④及之⑤。

【注释】①驰骋：形容马奔跑的样子，这里作“驾御”讲。②无有：指无形的东西。③无间：没有间隙的东西。④希：通稀，稀少。⑤及之：做得到。

第四十五章 大成若缺

大成①若缺，其用不弊②。大盈若冲③，其用不穷。大直若屈④，大巧若拙，大辩若讷⑤。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⑥。

【注释】①大成：最为完满的东西。②弊：通敝，破败。③冲：古字为盅，虚空。④屈：曲。⑤讷：言语迟钝。⑥为天下正：（能清能静）则为天下之长。

第四十六章 知足常足

天下有道，却①走马②以粪③。天下无道，戎马④生于郊⑤。祸莫大于不知足；咎⑥莫大于欲得⑦。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注释】①却：摒去，退回。②走马：善跑的马。③粪：耕种、播种。④戎马：战马。⑤生于郊：指牝马在战地的郊野外生产小马驹。⑥咎：过错。⑦欲得：贪得无厌。

第四十八章 为道日损

为学①日益②，为道③日损④。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⑤。取⑥天下常以无事⑦，及其有事⑧，不足以取天下。

【注释】①为学：指对政教礼乐的追求。②日益：（知识）一天一天增加。③为道：领悟自然之道，无为之道。④日损：日渐泯损。⑤无不为：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⑥取：治理。⑦无事：无扰攘之事。⑧有事：即有为，政治措施繁多严苛。

第四十九章 善者吾善

圣人无常心①，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②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焉③，为天下浑其心④，百姓皆注其耳目⑤，圣人皆孩之⑥。

【注释】①无常心：亦作无恒心，即没有固定不变的意志。②德：假借为得。③歙（xī）歙焉：和谐、和顺的样子。歙：收敛、合。④浑其心：使人心思化归于浑朴。⑤注其耳目：关注自己的事情。⑥孩之：使其回复到婴孩般纯真质朴的状态。

第五十一章 是谓玄德

道生之①，德畜之，物形之，势②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③

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④；养之覆⑤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⑥。

【注释】①之：指万物。②势：万物生长的自然环境。③莫之命：不干涉或主宰万物，任万物自化自成。④亭之毒之：有两种解释，一种说亭是安，毒是定，即安之定之。一种说亭是成，毒是熟，即使之成熟。⑤覆：覆盖，遮护、维护。⑥玄德：即上德。

第五十四章 其德乃普

善建者不拔，善抱①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辍②。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馀；修之于乡，其德乃长③；修之于邦，其德乃丰④；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⑤哉？以此⑥。

【注释】①抱：抱持。②辍：停止、终止。③长：尊崇。④丰：广大。⑤然：这样。⑥以此：凭这些道理。

第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

知①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②，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③。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注释】①知：通智。②兑：气孔。③玄同：玄妙齐同，此处也是指道。

第五十八章 福祸倚伏

其政闷闷①，其民淳淳②；其政察察③，其民 缺缺④。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⑤。正复为奇⑥，善复为妖⑦。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方而不割⑧，廉而不刿⑨，直而不

肆，光而不耀⑩。

【注释】①闷闷：昏昏昧昧的状态，有宽厚的意思。②淳淳：淳朴厚道的意思。③察察：严厉、苛刻。④缺缺：狡黠、抱怨、不满足之意。⑤其无正也：它们并没有确定的标准。⑥正复为奇：正的变为邪的。正指标准、确定，奇指福祸变换。⑦善复为妖：善的变成恶的。善即良好，妖即邪恶。⑧方而不割：方正而不割伤人。⑨廉而不刿：锐利却不伤害人。廉即锐利，刿即割伤。⑩耀：刺眼。

第六十三章 能成其大

为无为①，事无事②，味无味③。大小多少④。抱怨以德⑤。图难⑥于其易⑦，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⑨必寡信⑩，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注释】①为无为：以无为的态度去作为。②事无事：以无事的方式做事，无事即不创新，顺应自然。③味无味：玩味恬淡味，无味即寡淡无味。即顺应自然，恬淡处世。④大小多少：大生于小，多起于少。⑤抱怨以德：即以德报怨，用恩德去报答别人的仇怨。⑥图难：处理困难的事。⑦于其易：从容易的地方开始。⑧不为大：有道的人不自以为大。⑨轻诺：轻易许诺。⑩寡信：很少讲信用。

第六十六章 莫能与争

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①，以其善下之②，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③民，必以言下之；欲先④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⑤，处前而民不害⑥。是以天下乐推⑦而不厌⑧。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注释】①为百谷王者：成为百川峡谷所归附的地方的原因。②善下之：善于处在低下的地位。③上：（地位）在……之上，即统治。④先：在……之前，即领导。⑤重：重负。⑥害：妨害、为害。⑦推：推崇，爱戴。⑧厌：厌弃。

第六十七章 我有三宝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①。夫唯②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③，二曰俭④，三曰不敢为天下先⑤。慈故能勇；俭故能广⑥；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⑦。今舍慈且⑧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注释】①似不肖：好像不大像。肖：与…………相似。②唯：只有，正因为。③慈：慈爱、宽容。④俭：节俭，有而不用尽。⑤为天下先：走在天下人的前面。⑥广：宽广，指宽裕。⑦器长：万物的

首长。器，指万物。⑧且：取，求。

第六十九章 哀者胜矣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①，而为客②；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③；攘无臂④；扔无敌⑤；执无兵⑥。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若⑦，哀⑧者胜矣。

【注释】①为主：主动进攻，进犯敌人。②为客：被动退守，不得已而应敌。③行无行：排列阵势，就像没有阵势那样。前一个行是动词排阵，后一个行是行列，阵势。④攘无臂：要振臂，却像没有臂膀可举一样。攘臂，怒而奋臂。⑤扔无敌：面临敌人，却像没有一样。扔：就，对抗。⑥执无兵：拿兵器，却像没有兵器可执。兵，兵器。⑦相若：相当。⑧哀：悲悯，慈悲。

第七十章 被褐怀玉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①，事有君②。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③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④而怀玉⑤。

【注释】①宗：主旨。②君：主，根本，即依据。③则：法则。此处用做动词，意为效法。④被

褐：穿着粗布衣。被通披，穿着，褐指粗布。⑤怀玉：怀揣着知识和才能。

第七十一章 以其病病

知不知①，尚矣；不知知②，病也。圣人不病，以其病病③。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注释】①知不知：知道却不自以为知道。②不知知：不知道却自以为知道。③病病：把病当做病。病，毛病、缺点。

第七十三章 天网恢恢

勇于敢①则杀，勇于不敢②则活。此两者，或③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天之道④，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⑤而善谋。天网⑥恢恢⑦，疏而不失⑧。

【注释】①勇于敢：勇于敢做。②不敢：不敢做。③或：有的。④天之道：指自然的规律。⑤繟chǎn）然：安然，坦然。⑥天网：指自然的范围。⑦恢恢：广大、宽广。⑧疏而不失：虽然宽疏但不漏失。疏，稀疏。

第七十五章 无以生为

民之饥，以其上①食税②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③，是以难治。民之轻死④，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⑤者，是贤⑥于贵生⑦。

【注释】①以其上：因为民的统治者。②食税：吃税赋。③有为：强作妄为。④轻死：轻视死亡，即不怕死。⑤无以生为：不贵生，即生活不要过分奢厚，也就是生活变得恬淡。生指奉养。⑥贤：胜过。⑦贵生：厚养生命。

第七十六章 强大处下

人之生也柔弱①，其死也坚强②。草木之生也柔脆③，其死也枯槁④。故坚强者死之徒⑤，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⑥。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注释】①柔弱：指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②坚强：指人死了以后身体就变得僵硬了。③柔脆：柔软脆弱。④桔槁：草木凋败干枯。⑤死之徒：属于死亡的一类，徒指类。⑥折：砍伐。

第七十八章 柔之胜刚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①无以②易③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④。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⑤，是谓社稷主⑥；受国不祥⑦，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⑧。

【注释】①以其：因为，由于。②无以：没有能。③易：替换。④行：做得到。⑤受国之垢：承担全国的屈辱。垢，屈辱。⑥社稷主：国家的君主。社指土地神，稷指榖神，社稷指国家。⑦不祥：灾难、祸害。⑧正言若反：正面的话好像反话一样。

第八十一章 善者不辩

信言①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②，辩者不善。知者不博③，博者不知。圣人无积④，既以为人⑤

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⑥；圣人之道⑦，为而不争⑧。

【注释】①信言：真实可信的话。②辩：巧辩、能说会道。③博：广博、渊博。④积：积藏。⑤既以为人：已经用来为别人，既是已经，以是用来，为人即为别人。⑥利而不害：有好处而无损害。⑦道：行为准则。⑧为而不争：做任何事都不与人争夺。

中庸

天命章

天命之谓性①，率性之谓道②，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③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④。发而皆中节⑤，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⑥也。致⑦中和，天地位焉，万 物育焉。

【注释】①天命：上天赋予的。②率性：遵循本性，率，遵循，按照③见（xiàn）：同“现”，显现，明显。④中（zhōng）：无过无不及，不偏不倚，一切都按照“礼”的 规定行事。⑤中节：符合节度。 ⑥达道：通行的 道理。⑦致，达到。

时中章

仲尼曰①：“君于中庸②，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③也。…

【注释】①仲尼：即孔子，名丘，字仲尼。②中庸：以适中、不偏不倚为常道。中视适中，庸，

“常”的意思。③无忌惮：没有什么顾忌和畏惧的。

鲜能章

子曰：“中庸其至①矣乎！民鲜②能久矣。”

【注释】①至：最高、至高无上。②鲜：少见，少有。

行明章

子曰：“道①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②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③过之，不肖者④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注释】①道：即中庸之道。②知者：聪明人，知，同“智”。③贤者：有才能的、有道德的人。④不肖者：不贤的人，没有道德的人。

不行章

子曰:“道其①不行②矣夫。”

【注释】①其：大概。②不行：不实行。

大知章

子曰：“舜其大知①也与②！舜好问而好察迩言③，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④！”

【注释】①大知：极其富有智慧的聪明人。知同智。②与同欤。③迩（ěr）言：平凡的言论，通俗易懂。④其斯以为舜乎，这就是舜之所以为舜的地方吧！其，语气词，表示推测。斯，这。

予知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①。’驱而纳诸罟擭陷阶之中②，而莫之知辟也③。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④守也。”

【注释】①知同智，聪明，有智慧。②罟（gǔ）：捕鸟兽鱼的网。擭（huò）：猎人用来捕获野兽

的木笼子。③辟（bì）：同“避”。④期（jī）月：一个月，此处比喻时间不长。

服膺章

子曰：“回①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②而弗失之矣。”

【注释】①回：指孔子的学生颜回。②拳拳服膺：牢牢地放在心上。拳拳，牢握但不舍的样子，引申为恳切。服，著，放置。膺，胸口。

可均章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①，爵禄可辞也②，白刃可蹈③也，中庸不可能也。”

【注释】①均：即平，指治理。②爵禄：官爵和俸禄。③蹈：踏。

问强章

子路问①。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②？宽柔以教，不报无道③，南方之强也，

君子居之。衽金革④，死而不厌⑤，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⑥，强哉矫⑦！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⑧，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注释】①子路：名仲由，孔子的学生。问强：请教刚强之道。②抑：选择性连词，意为“还是”。而：代词，你。与：疑问语气词，同欤。③报：报复。④衽（rěn）：古代人睡觉时铺垫的席子。衽金革即随时准备打仗。⑤不厌：不后悔。⑥和而不流：待人温和而不随大流。⑦矫：强壮的样子。 ⑧不变塞：不改变志向。

素隐章

子曰：“素隐行怪①，後世有述焉②，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③而废，吾弗能已矣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5，唯圣者能之。”

【注释】①素：据《汉书》，应为“索”。隐：隐僻。怪：怪异。②後（hòu）。述：记述。③涂同途④已：止，停止。⑤不见知：不被理解，见即被。

不远章

子日：“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①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②，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③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④？”

【注释】①睨：斜着眼睛看。②忠恕：忠厚宽恕，即仁。③庸：平常的。④胡：何、怎么。慥慥（zào），忠厚诚实的样子。

素位章

君子素其位①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在上位，不陵②下；在下位，不援③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④人。故君子居易⑤以俟命⑥，小人行险以徼⑦幸。

子曰：“射⑧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⑩，反求诸其身。”

【注释】①素其位：安于现在所处的地位。素，向来。②陵：同凌，欺侮。③援：同缘，高攀，巴结。④尤：怨恨，责怪。⑤易，平安。⑥俟（sì）命：等待天命。⑦徼同侥。⑧射：射箭。⑩正（zhèng）鹄（gǔ )：正、鹄：均指箭靶子。

行远章

君子之道，辟①如行远必自迩②，辟如登高必自卑③。《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④。”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注释】①辟：同“譬”。②迩：近。③卑：低处。 ④。好合，和睦。鼓，弹奏。翕（xī），和顺，融洽。耽，快乐的样子。帑（nú），通“孥”，子孙。

大孝章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①，子孙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②而笃③焉。故栽者培之④，倾者覆之⑤。《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⑥故大德者必受命。”

【注释】①飨（xiǎng）：一种祭祀形式，祭先王。之，代词，指舜。②因：顺着。③笃：沉重、深厚。 ④培：培育。 ⑤覆：毁灭。⑥嘉乐：和善而安乐。宪宪，《诗经》作“显显”，显耀。令，美好。申，看重。

问政章

凡事豫①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②；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③，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④，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⑤；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注释】①豫：同“预”。②跲（jiá）：绊倒，窒碍。③诚之者：使之达到诚的地步。④勉：费力。中：符合。⑤弗措：不放弃。

诚明章

自诚明①，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②明矣，明则诚矣。

【注释】①自：由于，因为。诚明：真诚而明白道理。②则：即，就。

尽性章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①；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大地之化育②；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③。

【注释】①尽其性：充分发挥本性。 ②赞：赞助。化育：变化繁育。 ③参：通“叁”，这里指天、地、圣人并列为三。

致曲章

其次致曲①，曲能有诚，诚则形②，形则著③，著则明④，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⑤。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注释】①致：用于。曲：局部，小事。②形：体现。③著：显著。④明：彰明。⑤化：化恶为善。

前知章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①。国家将兴，必有祯祥②；国家将亡，必有妖孽③。见乎起蓍龟④，动乎四体⑤。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注释】①前知：预知未来。 ②祯祥：吉祥的预兆。③妖孽：指凶恶的预兆。④见（xiàn）：同“现”，呈现。蓍（shī）龟：蓍草和龟甲，用来占卜。⑤四体:指四肢。

自成章

诚者自成也①；而道自道也②。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于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③之宜也。

【注释】①自成：也就是自我完善的意思。②自道（dǎo）：自我遵道。③措：运用。

无息章

故至诚无息①，不息则久，久则征②，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③。如此者，不见而章④ 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注释】①息：止息，休止。②征：征验，显露于外。③无疆：无边无际，引为永世长存。④见（xiàn）：同“现”，表现。章：即彰，彰显。

大哉章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①，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②大哉！礼仪③三百，威仪④三千，待其人⑤

而後行。故曰：“苟不至德⑥，至道不凝焉⑦。”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⑧，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⑨。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

○其此之谓与？ 默足以容⑩。《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11

【注释】①洋洋：广大，多，丰富，充沛的样子。②优忧：充足丰富的样子。③礼仪：礼的大纲，即周礼。④威仪：礼的细目，即礼仪。⑤其人：适当的人。⑥苟不至德：如果没有极高的德行。苟，

如果。⑦凝：凝聚。⑧问学：询问，学习。⑨倍：通”背”，违背。⑩容：容身，指保全自己。11○哲：智慧，指通达事理。

自用章

子曰：“愚而好自用①，贱而好自专②；生乎今之世，反③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④，不考文⑤。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⑥。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做礼乐焉；虽有其德， 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注释】①自用：即刚愎自用的意思。②自专：独断专行。③反：通”返”，回复的意思。④制度：在这里作动词用，指制订法度。⑤考文：考证文字。⑥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车同轨指车子的轮距一致；书同文指字体统一；行同伦指伦理道德相同。

祖述章

仲尼祖述①尧舜，宪章②文武；上律天时，下袭③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④，辟如四时之错行⑤，如日月之代明⑥。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⑦。此天

地之所以为大也！

【注释】①祖述：宗奉，传述。②宪章：遵从，效法。③袭：与上文的“律”近义，都是遵循的意思。④覆帱（dào）：覆盖。⑤错行：交错运行。⑥代明：交替光明，循环变化。⑦敦化：使万物敦厚纯朴。

尚絅章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①！”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于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②。”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③。”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④。

《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⑤。”是故君于笃恭而天下。

【注释】①孔：很。昭：意为显著。②相：看。屋漏：指屋漏神。不愧屋漏喻指心地光明，不在

暗中做坏事，起坏念头。③奏假（gé）：庙祭时奏升堂的大乐。靡（mǐ），没有，④鈇（fū）：铡刀。钺（yuè）：大斧。⑤不显，“不”通”丕”，不显即大显。百辟（bì），诸侯。刑：示范，效法。

千字文

【梁】敕员外散骑侍郎 周兴嗣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①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

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

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习听。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

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

临深履薄，夙兴温凊。②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川流不息，渊澄取映。容止若思，言辞安定。

笃初诚美，慎终宜令。荣业所基，籍甚无竟。

学优登仕，摄职从政。存以甘棠，去而益咏。

乐殊贵贱，礼别尊卑。上和下睦，夫唱妇随。

外受傅训，入奉母仪。诸姑伯叔，犹子比儿。

孔怀兄弟，同气连枝。交友投分，切磨箴规。

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

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守真志满，逐物意移。

坚持雅操，好爵自縻。都邑华夏，东西二京。

背邙面洛，浮渭据泾。宫殿盘郁，楼观飞惊。

图写禽兽，画彩仙灵。丙舍傍启，甲帐对楹。

肆筵设席，鼓瑟吹笙。升阶纳陛，弁③转疑星。

右通广内，左达承明。既集坟典，亦聚群英。

杜稿钟隶，漆书壁经。府罗将相，路侠槐卿。

户封八县，家给④千兵。高冠陪辇，驱毂⑤振缨。

世禄侈富，车驾肥轻。策功茂实，勒碑刻铭。

磻溪伊尹，佐时阿衡。奄宅曲阜，微旦孰营。

桓公匡合，济弱扶倾。绮回汉惠，说感武丁。

俊乂密勿，多士寔⑥宁。晋楚更霸，赵魏困横。

假途灭虢，⑦践土会盟。 何遵约法，韩弊烦刑。起翦颇牧，用军最精。宣威沙漠，驰誉丹青。

九州禹迹，百郡秦并。岳宗泰岱，禅主云亭。

雁门紫塞，鸡田赤城。昆池碣石，钜野洞庭。

旷远绵邈，岩岫杳冥。治本于农，务兹稼穑。

俶载南亩，我艺黍稷。税熟贡新，劝赏黜⑧陟。聆音察理，鉴貌辨色。贻厥嘉猷，勉其祗植。

孟轲敦素，史鱼秉直。庶几中庸，劳谦谨敕。

省躬讥诫，宠增抗极。殆辱近耻，林皋幸即。

两疏见机，解组谁逼。索居闲处，沉默寂寥。

求古寻论，散虑逍遥。欣奏累遣，戚谢欢招。

渠荷的历，园莽抽条。枇杷晚翠，梧桐蚤凋。

陈根委翳，落叶飘摇。游鹍独运，凌摩绛霄。

耽读玩市，寓目囊箱。易輶⑨攸畏，属耳垣墙。

具膳餐饭，适口充肠。饱饫烹宰，饥厌糟糠。

亲戚故旧，老少异粮。妾御绩纺，侍巾帷房。

纨扇圆絜，银烛炜煌。昼眠夕寐，蓝笋象床。

弦歌酒宴，接杯举觞。矫手顿足，悦豫且康。

嫡后嗣续，祭祀烝尝。稽⑩颡再拜，悚惧恐惶。

笺牒简要，顾答审详。骸垢想浴，执热愿凉。

驴骡犊特，骇跃超骧。诛斩贼盗，捕获叛亡。

布射僚丸，嵇琴阮啸。恬笔伦纸，钧巧任钓。

○妍笑。 释纷利俗，并皆佳妙。毛施淑姿，工颦11

○晦魄环照 。 年矢每催，曦晖朗曜。璇玑悬斡，12

○永绥吉劭。矩步引领，俯仰廊庙。 指薪修祜，13

束带矜庄，徘徊瞻眺。孤陋寡闻，愚蒙等诮。

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注释：①昃zè ②凊qìng ③弁biàn ④给jǐ ⑤毂gǔ ⑥寔shí

⑦虢guó ⑧黜chù ⑨輶yōu ⑩稽qǐ 11○颦pín 12○斡wò 13○祜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