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动嵌入到主动构建——GVC视角下产业升级的新路径

２０１５年第１０期　从被动嵌入到主动构建※　——ＧＶＣ视角下产业升级的新路径　刘玉荣　内容提要：过去中国企业以低成本优势被动嵌入发达国家企业主导的全球价值链．获得技术能力提升的　同时，也日益凸显囿于ＧＶＣ低端的困境。为此，在中国新一轮高水平对外开放和大规模“走出去”战略下，中国　企业可乘势构建自我主导的全球价值链和国际产业分工体系，利用全球智慧资源的同时，实现从价值链低端　向中高端转变，推动中国产业升级。　关键词：全球价值链对外开放　自我主导产业升级　中图分类号：Ｆ１２１．３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２３８２（２０１５）０９—００６４—０５　回顾过去３０年，中国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是与改　革开放战略分不开的，而改革开放的过程就是不断融　入全球价值链（ＧＶＣ，Ｇｌｏｂａｌ　Ｖａｌｕｅ　Ｃｈａｉｎ）的过程。在过　去的３０多年里，中国以低成本竞争优势嵌入欧美发达　国家主导的ＧＶＣ，处于微笑曲线的底部从事国际代工　段（裴长洪、郑文，２０１４）。２００８年金融危机以后，ＧＶＣ　进人新一轮调整期，美国等发达国家掀起了“再工业　化”浪潮。美国实施“先进制造业”战略，鼓励制造业回　流，德国推进“工业４．０战略”，英国实施了“高价值制　造”战略等，这些都将改变全球价值链格局。与此同　业务，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经济的增长。但我们也　应清醒地看到，发展中国家一旦进入这一体系，很容易　被跨国企业“俘获”，并长期锁定在ＧＶＣ的低端难以摆　脱，为自身产业升级设置了障碍（刘志彪、巫强，２０１３）。　中国如果长期依附于全球价值链低端，则很容易陷人　“中等收入陷阱”。当前，世界经济格局正深度调整，国　际分工体系呈现多元化布局，世界经济已经步入全球　价值链时代，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中国企业应抓住契　机，在实施新一轮高水平对外开放条件下．通过大规模　走出去。广泛利用全球资源和要素，构建自我主导的　ＧＶＣ，实现向价值链的中高端攀升。　一、时，中国国内传统比较优势正在流失。东南亚等新兴　市场国家廉价劳动力优势正在取而代之。　根据联合国贸易与发展会议（ＵＮＣＴＡＤ）（２０１３　年世界投资报告——全球价值链：促进发展的投资与　贸易》中ＧＶＣ专题研究成果，ＧＶＣ在世界经济中的　主导地位日益明显。全球生产经营活动被日益纳入基　于ＧＶＣ的全球生产体系。随着国际分工向垂直一体　化和ＧＶＣ分工的演进．世界经济进入了全球资源深　度整合的时代。通过全球资源的深度整合。培育国际　竞争新优势，已经成为各国对外开放的新趋势。　同时，随着ＧＶＣ理论在国际上得到广泛认同，联　中国构建ＧＶＣ的国际背景　合国贸发会议（ＵＮＣＴＡＤ）、经合组织（ＯＥＣＤ）、世贸组　织（ＷＴＯ）等国际组织也不断推动ＧＶＣ的合作。ＧＶＣ　理论正在不断影响着国际经济合作。２０１４年１１月，　北京ＡＰＥＣ会议发布了（（ＡＰＥＣ促进全球价值链发展　和合作战略蓝图》，更是推动了亚太地区ＧＶＣ的合作　近年来，随着通讯和运输成本的下降．各种产品　分散在不同的国家与地区生产，各类资源在全球范围　内大规模地重组，可以说，世界经济已进入了ＧＶＣ阶　※本文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创新联结的空间分布差异及其对创新绩效影响研究”（项目编号：７１４０２１１１）、教育部人　文社科青年项目“创新联结空间模式形成的影响因素与创新绩效：上海、苏州和深圳电子产业的实证研究”（项目编号：　１４ＹＪＣ７９１０５５）、江苏省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增创更具活力，更有效率的江苏改革开放新优势研究”（项目编号：１３ｗｔｂ０２１）的研究成　果之一。　——６４——　Ｍ０ＤＥＲＮ　ＥＣ０Ｎ０ＭＩＣ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与发展。可以说，未来的国际竞争将不再是单个企业　之间的竞争，而是产业链与产业链、价值链与价值链　之间的竞争。谁拥有全球资源最大的整合平台与整合　能力，谁将赢得天下（王子先，２０１４）。　２．中国迎来资本净输出时代，资本输出已进入　“全球化轨道”　随着中国开放型经济的发展，对外直接投资　（Ｏｕｔｗａｒｄ　Ｆｏｒｅｉｇｎ　Ｄｉｒｅｃｔ　Ｉｎｖｅｓｔｍｅｎｔ．ＯＦＤＩ）迅速发展。　二、新一轮高水平对外开放呼唤ＧＶＣ重构　１．中国调整对外开放战略，实施新一轮高水平　对外开放　规模不断扩大。中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快速上升，　正处于邓宁（Ｊ．Ｈ．Ｄｕｎｎｉｎｇ，１９８２）所指的资本大规模　输出的历史发展阶段①。　２０１３年，根据ＵＮＣＴＡＤ对全球ＦＤＩ流出量前２０　李克强总理在２０１５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开　放也是改革。必须实施新一轮高水平对外开放，加快　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以开放的主动赢得发展的主　动、国际竞争的主动。”综合比较上一轮对外开放和新　一一位国家（地区）排名，美、日、中分别位列前三甲。根据　商务部最新统计数据，２０１４年中国实际使用外资　（ＦＤＩ）１　１９５．６亿美元，而对外投资规模达到１４００亿　美元左右，其中非金融领域对外直接投资额６３２１亿　元。按美元计价为１０２９亿美元，比上年增长１４．１％。　这意味着２０１４年中国实际对外投资规模已经超过利　轮高水平对外开放的特征（见表１），可以看出，新　轮开放的内涵更加丰富。这也是政府工作报告第一　中国经济经过长期高速增长之后．目前已进人中　次把开放定义为改革。　高速增长的轨道。对于步人新常态的中国来说，如果　一用外资规模，成为资本净输出国。　成为资本净输出国，对中国有着非常重大的意　义，标志着中国推进工业化早期遇到的资金短缺、外　汇短缺的“双缺口”时代彻底结束．中国将进入国内资　金相对充裕的时代．意味着中国有条件在全球范围内　直依靠外来资本支撑工业化进程是不可能持久的。　企业必须加快实施“走出去”战略，到海外整合与延伸　产业链。转移并化解国内过剩产能，利用国外的人才、　技术等资源，构建主导型价值链，实现与国内产业的　互联、互动和互促。　配置各种要素资源，打造全球价值链与产业链。　３．中国具备了大规模国际化的条件与能力　回顾前３０多年，中国为了推进工业化进程．面临　表１两轮对外开放的比较　上一轮对外开放　背景　新一轮高水平对外开放　中国在生产要素、劳动力竞争和环境要素方面都具有　中国国内要素成本上升．发达国家实施“再工业化”战　优势　略和产业转移至新兴经济体　对外经济的目标　资本输入，商品输出　宏观政策　出口导向型　资本输出。商品平衡　“有进有出”的平衡贸易政策　对外实施战略　模式　与改革的关系　核心　为解决资金短缺和外汇短缺“双缺口”的出口创汇战　为促进国际收支平衡和强化中国在全球的经济布局　略　薄的加工费　以开放促改革　依靠外来资本的集聚支撑工业化进程　的“进口促进战略”与鼓励资本“走出去”战略　加工产品再进口　开放也是改革　通过“走出去”拓展全球资源布局．利用全球的资源与　技术、人力资本和全球智慧　“两头在外”模式：进１３原材料，然后加工出口，赚取微　资本输出到国外，为当地提供工作机会．然后将这些　参与Ｇ打造自我主导的ＧＶＣ，并与ＮＶＣ高效对接，实现价值　ＶＣ的方式　嵌入欧美国家主导的ＧＶＣ底部，从事国际代工模式　链的升级战略　①邓宁于１９８１年提出了投资发展阶段理论（ＩＤＰ理论），之后由其本人及其他学者不断完善，研究了以人均ＧＮＰ为标志的　经济发展阶段与一个国家净对外直接投资（对外直接投资与吸收外国直接投资的差额）之间的关系，人均ＧＮＰ为２０００～４７５０美元　时，一国对外直接投资比吸收的外国直接投资增长更快，即专业化国际直接投资过程的开始；人均ＧＮＰ在２６００—５６００美元时，这　一时期是国际直接投资净流出的时期。　一６５—　Ｍ０ＤＥＲＮ　ＥＣ０ＮＯＭＩＣ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论．一国对外直接投资应该从“边际产业”（在母国已　经或即将丧失优势、而在东道国却具有成本优势和市　场潜力的产业）依次开始，通过这种方式将国内比较　大型企业可以依托自身充裕的资金和国内产业链配　套等方面的优势，通过跨国并购等方式获取技术、营　销网络、品牌等海外优质资产，逐步向全球价值链中　高端攀升。　（１）布设海外研发网络。中国有实力的大型企业　可以通过在发达国家的技术密集地区建立海外研发　机构与研发中心或者收购、兼并境外研发中心，并采取　各种激励政策措施吸引国内外优秀科技人才进行研　发。企业在布设海外研发网络时，可以根据自身的国际　化经验以及自主创新能力等多方面因素．灵活选择各　劣势的产业转移到其他国家。随着劳动力和土地等要　素价格的不断攀升，中国一些具有传统优势的劳动密　集型制造业，如纺织、服装、食品、玩具、冶炼、化工、建　材等成本优势逐渐丧失，在国际市场的低成本竞争力　不断下降，中国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只有将生产环节转　移到海外，才能实现制造业的“第二春”。国内成本优　势渐失的产业。在那些发展程度尚不如中国的国家可　能是具有现实或潜在比较优势的产业。因此，对于发　展中国家比如非洲、拉美和东南亚等国家，中国可以　将这些国内发展成熟、生产能力相对过剩、成本不断　提高的加工制造业和劳动密集型产业作为重点输出　的产业。如今，中国正面临“去产能化”的顽疾，实施新　一种方式。国际化经验充足的企业，若自主创新基础较　好．可以先落地投资建设境外研发网络。再开展跨国并　购进行技术合作，而自主创新基础薄弱的企业，可以选　择跨国并购的方式：国际化经验相对缺乏的企业．若自　身自主创新基础较好，可以通过外包方式吸收国外企　轮高水平对外开放正是将部分产能转移至海外的　业加入ＧＶＣ或产业链，若创新基础薄弱则可以采用跨　国技术联盟的方式进行。一方面，企业通过跨国并购或　组建战略技术联盟可以打破发达国家的技术封锁，利　良机。产业外迁将给中国劳动密集型产业的“第二次　腾飞”提供一个很大的载体，也将给中国产业转型升　级提供巨大的机遇。　（２）依托境外工业园区，打造中国企业主导的区　域分工体系。产业外迁，若一家企业在国外投资设厂，　很难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成本高，风险大。企业可以依　托工业园区，完善园区内基础设施和配套服务，并充分　用当地的人才、技术、信息等智力资源，使研发国际化，　可以帮助企业快速获得先进技术和国际先进水平的自　主知识产权，提高技术水平。另一方面，通过向国内的　转移和扩散，带动国内知识、技术密集型高端产业的发　展，实现国内技术进步与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利用东道国吸引外资的各项优惠措施，“嫁接”中国的　产业链。依托工业园区在这些国家能很快形成生产能　力，让低成本优势再次焕发生命，逐步形成中国企业主　导的区域或全球生产分工体系。东南亚、非洲等发展中　国家也可以利用中国国际销售渠道的优势，加大产品　出口，实现经济发展与工业化水平的提高。向更低成本　的发展中国家进行产业转移。实质上是可以保留中国　３Ｏ多年来已经积累的优势，即把大量的中间产品、机器　（２）布局海外营销网络。企业可以通过在发达国　家开设品牌连锁，或者并购海外营销渠道等方式，建　立国际营销中心与网络进行市场拓展活动。设立海外　营销网络。有利于培养一批具有全球资源配置能力的　跨国公司，有利于企业扩大高附加值产品出口，提升企　业品牌知名度，从而增强企业的国际竞争力。使企业逐　步向价值链中高端攀升。企业在全球营销网络布局过　程中，可以选择培育当地代理商和经销商的方式；或通　过并购国外企业的营销渠道，快速进入海外市场：或选　取直营或特许经营发展模式，实施以加盟为主的海外　发展策略；还可以通过货物和服务贸易融合的方式。　（３）建设品牌，开拓市场。在嵌入发达国家主导的　ＧＶＣ下．中国企业是以“中国制造”和“贴牌生产”　ＯＥＭ（Ｏｒｉｇｉｎａｌ　Ｅｑｕｉｐｍｅｎｔ　Ｍａｎｕｆａｃｔｕｒｉｎｇ）的方式从事　设备、关键零部件等附加值高的环节仍然保留在国内，　这样可以防止“产业空心化”。将服装、制鞋、玩具等成　熟的制造业产业转移出去，可以促进国内释放的生产　要素向高端产业和附加值更高的新兴产业聚集，为研　发、设计、金融、营销、品牌等服务业腾挪空间，从而实　现产业优化升级。企业可以灵活地绕开贸易壁垒，进入　当地市场．并通过带动相关产品和服务的出口，促进贸　易结构升级，实现产业升级。　２．面向发达国家攀升路径——获取技术、品牌、　营销网络　国际代工，只能赚取微薄的加工费。而发达国家利用　拥有的世界品牌赚取了成倍的利润。过分依赖ＯＥＭ，　使国内企业片面追求低价，越来越处于国际产业链的　从属地位。从事ＯＥＭ国际代工，由于发达国家技术　屏蔽．企业很难形成自主知识产权技术体系和核心技　面对欧美等发达国家，中国一些有国际竞争力的　一６７—　２０１５年第１０期　术，企业缺乏核心竞争力，也都成为企业“走出去”的　大的“虹吸效应”，争取更多全球高级的创新要素，提　致命弱点。新一轮高水平开放下，中国要掌握国际分　高对创新要素的全球配置能力，逐步实现从要素驱　工主导权、主动权，就必须注重品牌建设，实施品牌全　动、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刘志彪，２０１５）。这将为　球化战略。企业大规模“走出去”，进行海外拓展。向产　企业走出去布局生产经营网络．打造主导型ＧＶＣ不　业链高端拓展可以采取以下几条路径：打造一批自主　断提供动力和保障。　品牌ＯＢＭ（Ｏｗｎ　Ｂｒａｎｄ　Ｍａｎｕｆａｃｔｕｒｅ）；并购或参股境　３．培育处于ＧＶＣ高端地位的“链主”。打造自主　外企业及国际知名品牌。收购后使用对方的品牌以开　品牌　拓当地市场：建立品牌联盟，如与国外品牌合资．借用　跨国公司是价值链的组织者，是全球生产网络的　“洋”品牌成熟的渠道走向国际市场。　主导者。中国要形成对全球资源和经济的支配力，就　四、中国主导型ＧＶＣ实现的途径与政策建议　必须利用内需市场的规模效应，培育一批在全球范围　内一流的世界跨国公司，尤其是民营性质的跨国公　未来全球产业的竞争将是价值链上的竞争．价值　司，培育处于创新价值链高端地位的“链主”。同时，企　链竞争决定中国制造业乃至整个经济的前途和命运。　业必须利用创新技术，进行产品开发，打造自己的品　如果说过去中国企业是被动地融人发达国家主导的　牌，实现由ＯＥＭ到ＯＢＭ的转变。自主品牌是实现自　ＧＶＣ，那么，在新一轮高水平对外开放下，中国应充分　主创新、主动参与国际分工的有效载体。中国制造业　利用这一历史机遇构建自己主导的ＧＶＣ，并对接国　只有把自主品牌作为翅膀，才能飞得更高更远，从全　内价值链ＮＶＣ，建立起新的竞争优势。实现从“中国　球价值链的参与者变为主导者。　制造”向“中国主导＋全球制造”转变，推动国内产业升　４．完善政府服务管理体系。为企业走出去“铺路　级和价值链升级。　搭桥”　１．加快搭建和延长国内价值链，与ＧＶＣ高效对接　政府部门应加大财政、金融等政策支持力度，尽　中国构建自我主导的ＧＶＣ与ＮＶＣ是分不开的。　快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健全政策服务体系。首先，可以　一方面，构建ＮＶＣ可以为打造自我主导的ＧＶＣ提供　和涉外机构联动建立信息共享机制，搭建资源共享平　重要的支撑；另一方面，配置全球资源，构建ＧＶＣ也　台，为企业“走出去”提供各种服务，鼓励和引导企业　可以为ＮＶＣ的优化提供重要的动力，二者相辅相成，　在全球范围内配置资源，构建全球价值链。其次，要大　相互促进。因此，中国在世界范围内重构价值链，必须　力培养和引进国际化人才，为企业构建主导型ＧＶＣ　加快构建以内需为基础的ＮＶＣ以及产业关联体系，　提供智力支持。最后，要加强对企业的相关培训，提高　通过国内庞大的市场需求，吸收国外的技术、人力资　企业对ＧＶＣ的认识与把握，从而增强企业海外投资、　本等高级生产要素，并通过ＮＶＣ打通通道，将产业链　构建国际生产经营网络与全球价值链的能力。　延伸到海外，建立自己的区域和全球价值链生产分工　体系，与主导型ＧＶＣ实现高效、良好地对接．共同推　参考文献：　动中国经济转型与产业优化升级。　１．刘志彪、巫强等著：《扩大内需条件下的经济全球化战　２．积极融入全球创新链．助力全球生产经营网　略一长三角新时期的对外开放问题研究》，经济科学出版社　络构建　２０１３年版。　中国融入全球创新网络和打造自我主导的ＧＶＣ　２．裴长洪、郑文：《中国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基本目标和　二者也是相互联系，相互推动的。企业通过“大规模”　主要特征》，《经济学动态）２０１４年第４期。　走出去．构建主导型ＧＶＣ，有效利用国外的技术、知　３．王子先：《世界经济进入全球价值链时代，中国对外开　放面临新选择》，《全球化）２０１４年第５期。　识、人才等高级生产要素和全球科学知识资源．有利　４．刘志彪：《从全球价值链转向全球创新链：新常态下中　于构建全球创新网络平台。帮助中国逐步融入全球创　国产业发展新动力》，《学术月刊）２０１５年第２期。　新链，提高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而融人全球创新网　作者简介：刘玉荣．南京大学长江三角洲经济社会发展研　络，本质就是要主动参与新的国际分工．培育新的比　究中心、南京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生，安徽财经大学国贸学院讲　较优势，重塑产业发展的新动力，这正和主导型ＧＶＣ　师（南京２１００９３）。　的构建背景相吻合，利用大国经济的内需市场规模庞　『责任编辑：侯祥鹏］　一６８—